“或许,我们该赋予我们的队伍一个漂亮的名称了。”斯莉芙莉放下手中的琴,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你们知道,名字,就像灵魂一样,是特殊的存在。”
贝基抬头看向吟游诗人,她神采奕奕,双眼亮晶晶的,显然是对于斯莉芙莉的提议非常上心,但手中并没有停下摆弄梯子羽符,因而显得有些兴致缺缺:"名字嘛,确实很重要……唔,万象、万象小队你们觉得怎么样? ”
贝基扬起下巴,一边兴奋地介绍着,一边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万象包容万象,刚好我们来自世界各地,各自又有着不同的身份与职位。万象这个特殊的名字,正适合我们这个特殊的小队。”
阿兰卡已经回到灵界休养伤势了;希波靠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看不出对贝基的提议是何反应;斯莉芙莉垂下头,开始认真考虑;只有布里高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摇摇头,颇有些老神在在的说:“女士们,我们的相遇,难道不是宇宙与群星的指引吗?正是因为有了宇宙的指引,我们的小队才得以成立。所以,万象不如大宇宙也。”
“大宇宙?”贝基念了一遍布里高的提议,轻轻皱眉,随后在草席上坐起来,背脊微微挺直一些,“不,万象指的是宇宙间的一切景象,包含了各种各样的事物,自然也包括我们的来处与相遇,所以是大宇宙不如万象也。”
见贝基摇摇头反驳自己,布里高不认同道:“万象只是指宇宙间的景象,显然不包括宇宙边缘和宇宙外的事物。而大宇宙…大宇宙,乃是大于宇宙之意,因此大宇宙大于宇宙,而宇宙与万象才是互相包容,甚至更严谨些来说,宇宙还是要比万象更大些的,毕竟万象并不能包括宇宙边缘。既然万象不如大宇宙,那么我们的小队应当采用大宇宙为名”
“不对,不对。”贝基停止手头摆弄梯子羽符的工作,反驳道:“万象就是包罗万象,也就是网罗宇宙间的一切景象,因此宇宙和宇宙边缘都在万象的包容之内。万象,大于宇宙。所以,应当是以万象为名更好。”
如果宇宙不能成为衡量的标准,那么辩论就要陷入僵局了。
布里高微微苦着脸,脸上本就纵横沟壑的皱纹愈发密集了。斯莉芙莉左右看了看同伴,又偏头瞧了瞧一直不出声的希波,神情有些迷茫。显然,随心开朗的游吟诗人并不擅长参与辩论。
“那么,”布里高清了清嗓子,“就让我们从哲学理念上升到物理层面来看待这个问题吧。”
贝基端坐在草席上严肃地点了点头。
布里高:“已知宇宙的质量足够大,造成的空间折曲率很高,那么‘网'这个概念是几乎不可能 把握整个宇宙边缘的。也就是说,当你用‘网'去包括宇宙的时候,’网'本身会随着周围的空间产生扭曲,从而无法精确的触碰到宇宙的边缘。”
说到这布里高有些得意,他踩了踩自己的小皮鞋,继续说道:"除非‘网’的质量足够大,大过了宇宙,否则宇宙是不会往网这边扭曲的。”
“可是,"贝基打断了布里高的话语,毫不犹豫道,“万象的含义为宇宙内外的一切事物或现象, 这层意思就已经在宇宙边缘外了。更何况,’网罗’的意思并不是真的用网来包罗宇宙。‘网’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用来形容宇宙已经被我包容了的含义与状态。你刚才的论点是在进行文字游戏。”
说到后面,贝基开始有些气鼓鼓地嘟起嘴巴,似乎是有些气恼宁哥这样转移重点,迷惑对手的辩论技巧。布里高再一次摸了摸胡须,并不想将辩论上升到争吵,于是决定另辟蹊径:“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来听听另外两位的意见和想法吧。剩下两位女士,你们两位觉得是万象好,还是大宇宙好呢? ”
斯莉芙莉晃了晃马尾,有些迷糊了:“我,我觉得两个都很好啊。布里高先生说得很有道理,可是贝基小姐的观点也很吸引人。”
布里高与贝基都不说话了,只是视线在诗人与游侠间来回。
斯莉芙莉瞥了一眼希波,对方依然在闭目养神,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认真听队友们的辩论。诗人于是沉吟了一会,最终无奈的摊了摊手:“要不还是你们来决定吧,我觉得万象和大宇宙都很好。”
三个人面面相觑,气氛又有一瞬间的陷入僵局,但很快布里高与贝基就同时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没说话的游侠,就连斯莉芙莉也兴致勃勃的看着她,好奇这位伙伴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毕竟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游侠的喜好或许会直接决定他们这支小队的名字。
大概是察觉到了气氛的僵硬和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一直没说话,被诗人疑心没有认真听伙伴们辩论的游侠终于睁开了眼,视线很平静的从伙伴们身上掠过。
贝基忍不住问道:“唔,希波小姐,你的选择是什么呢?你认为是万象更大,还是大宇宙更大呢? ”
希波动了动,张了张嘴。
“我的选择是——"
布里高盯着他,捻着胡子的手都停住了,斯莉芙莉更是屏住了呼吸。
在三人殷殷期盼的目光中,希波终于淡然却坚定的说出了自己的选择,字字清晰,落地可闻。
“我说,为什么不叫
大草原团呢。”
本故事改编于当时团里征集群名时发生的插曲,当时群成员贝基和宁哥对于队伍的名字进行了一番辩论,最后关于队名的票数就差决定性一票,而只有希波还没投票时,决定命运的希波却选择队伍名字为大草原团 :em001
“这是某日我和菲比在乌鸦之桶时一起喝酒时,记录下她借酒聊起的往事。但是出于对友人的尊重,这则关于猫小姐过往经历的故事,我不会将它公开出去。——斯莉芙莉
一只“猫”在市场灵活地穿梭着。
这里是整个基布维最为繁华热闹的市场,每天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车水马龙,每个人每天都在这一片土地忙忙碌碌,活力十足,为自己的生活与生意奔波着,可是现在—他们停住了。或者说,他们的脚步并没有停住,只是和那道不断穿梭人群,躲避马车的身影比起来,他们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哦,天呐。”一位白发臃肿的老太太被浅棕色的身影一晃,有些眼花,原地打着转,似乎是要摔倒,可是突然,一只毛茸茸、暖呼呼的手从她的背后扶了她一把,让她立即又站稳了。
“啊,谢谢,谢谢!”老太太正准备转身去看看是哪位好心人帮助了她,却只能在拥挤的人群中隐约瞥见一双尖尖的浅棕色耳朵,而且很快,那双耳朵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卫来势汹汹地冲过来,停住,茫然地向四下张望,气喘吁吁。
“哦!该死的,该死的!”带头的警卫十分懊恼,咒骂着,“怎么会有这样灵活的盗贼!,该死的猫!猫总是这样灵活!”
突然!
“吁~”一声清脆的口哨声穿透嘈杂的人群吸引警卫与行人的注意力。
他们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了一只十分漂亮的猫!她蹲在商铺的招牌上,有一双尖尖的耳朵,披着黑色的斗篷,短款,潇洒又干练,祖母绿的眼瞳分外狡黠,哪怕左眼上那道贯穿眼睛的刀疤,也并不能损伤她的漂亮。
“明明是你们太笨太慢啦,而且我得纠正一下,吾辈可是猫族,将我和猫混为一谈是非常失礼的事情!”
是那只该死的猫在向他们挑衅!
警卫们怒气冲冲地涌过去,嘴里嚷着一些诅咒与肮脏的词汇。可猫小姐却只是轻轻一笑,从招牌上一跃而下,如水入海般融入人群,轻盈的步伐让她像风一样,在拥挤的人潮中快速滑行。她左躲右闪,没有人能看清她究竟是怎样动作的,但她就是在眨眼间拨开了十数人,行出七八米远。
天啊!她可真是有够灵活的!
行人赞叹着,不自觉停住了脚步,围过来看热闹。可警卫却越发急躁了,他们蛮横地推开、撞开人群,强行闯出一条宽阔的道路,从脸到脖子红成一片,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被猫挑衅的羞耻。
“该死的小偷!”他们这样尖叫着,终于推开了眼前最后一波人群,而后面前银光一闪,领头心中一骇,急急后退,踩到后来涌上前的同伴,一堆人你推我让,挤挤攘攘,最终纠缠着跌坐在地,哀嚎一片。
可那银光打了个圈回到猫的手里,居然只是一只银勺!
猫捏着勺柄,冲警卫们晃了晃,笑着吐吐舌头,摇着尾巴说:“都说你们太笨啦!”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低声笑起来。再一眨眼,猫已经不见了。
猫行过街市,确认追捕她的人早已经追不上她,只能放弃离开后,才终于转进小巷,将斗篷拉起披在头上,哼着小曲,又转过几个弯后,大摇大摆走进一家酒馆。酒馆从外面看很质朴,没有多余的装饰,招牌上有圆润的两个字“箭鱼”。
酒馆里的装修风格与它的外形整体相符,但比起贫乏无亮点的外表,里面许多细节处的装饰物和纹刻的图案可见点缀者的用心,与藏品丰富,阅历十足。酒馆里这个点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列位划拳喝酒说故事,称得上热闹。其中有些酒客认出了猫,正想向她打个招呼,却见她径直走向吧台,随手朝正在擦杯子的老板丢了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老板布鲁托吓坏了,赶紧丢下杯子去接,将那东西像宝贝一样护在手心里,躲避四周几个好奇窥伺的视线,心疼地摸了摸,咕哝:“这是很珍贵的,菲比,这可是很珍贵的,轻点,轻点。”
猫,也就是老板口中的“菲比”,眼疾手快接住了被老板丢下的杯子,避免了它破碎的命运,随后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将杯子放下,坐在吧台前。
老板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手心的东西—一枚极闪耀纯粹的宝石—将两只手掌小心翼翼地合拢,护住那宝贝,小声问菲比,语气还颇有些不可置
信:“老天啊,菲比,你居然真的成功了?!”
菲比得意:“那是当然啦,吾辈的实力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你可真有当窃贼的天赋啊“
布鲁托嘟囔了几句,嫌弃菲比这样得意,却没法反驳对方的话。
菲比靠在吧台上,身体前倾:“这里严肃地纠正下,我可是很有原则的猫。要不是这个宝石出于某个贪婪的贵族,而且委托够有挑战性,我才不会接受你的赌约呢。好了好了,赌约吾辈已经完成,就别再扯这么多有的没的的东西了,愿赌服输,快把你珍藏多年的酒拿出来吧。”
菲比舔了舔嘴唇,尾巴尖勾着,像极了馋极的猫。
“好吧,好吧。。”布鲁托又开始咕咕哝哝,说着,“这酒可是很名贵的,很名贵的。”
布鲁托是个矮人,有一把蓬松的大胡子,这让他看起来有些笨拙,但他本人却意外地灵活,矮小的身躯在并不算十分宽敞的吧台里动作着,很快将台子底下的酒拿出来,递给菲比:“喏,你的酒。”
菲比急急拆封,灌一大口,又咕咚咕咚喝下小半,咂咂嘴:“这就是你所谓的佳酿?也不过如此嘛,和一般的麦酒差不了多少。”
矮人可不允许有人贬低自己的藏品,他哼了一声,反驳道:“那是因为你不识货。如果你再好好品尝一下,而不是像这样猛灌,一定会发现它的与众不同!”
菲比又咂咂嘴,酒的回甘上来,醇而浓烈,烈而清香。她又喝了一口,细细品尝,尾尖慢悠悠地左右摆动两下,慢吞吞推翻自己先前的草率结论:“好吧,这酒确实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布鲁托得意道:“那是当然!矮人才不会收藏普通的东西,我的酒都是很名贵的。”
菲比笑笑,并不反驳。
两个人推杯换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酒馆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呼喝、笑闹、酒水摇晃、杯壁碰撞,一波又一波的声浪足以掀翻屋顶,菲比就在这样喧闹的环境里与布鲁托喝到酒足。布鲁托惬意地眯着眼,揉了揉被声浪震得发麻的耳朵,像往常一样询问菲比:“唔,要不再来一局三龙牌吧,赌一场?”
嘴上虽然这样问着,布鲁托的手却已经在吧台下面摸索,准备找牌了,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菲比这赌徒是一定不会拒绝这样的邀约的。
但是奇怪地,今天,菲比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不了。我要离开这里了,吾友,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见面了。”
矮人惊诧:“为什么?菲比,怎么这么突然?”
接着矮人皱起眉,有些担心:“是你我的赌约导致的吗?”
菲比却大大咧咧,晃着尾巴:“当然不是,我只是在这个地方待腻了而已。或许,布鲁托,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要去世界冒险,成为传奇吗?”
布鲁托若有所思。
菲比晃动的尾巴停了下来,神色渐渐有些严肃,与憧憬:“基布维太平静了,不是我所想追寻的。所以,我想或许是时候离开这里,去寻找新的冒险了。”
“当然,”菲比在心里悄悄吐个舌头,“我手头正欠着一大笔债,如今因为赌约又招惹上一个很不好惹的贵族也是我得离开的原因之一。”
布鲁托听不见菲比的心声,却认真思考了朋友的话,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说:“既然如此,我的朋友,如果你去意已决,那么我想我可以为你推荐一个好地方。”
菲比来了兴趣,竖起耳朵,摇摇尾巴,重新坐下来,一手撑起下巴示意对方继续说。
矮人不禁有些正襟危坐,口吻中亦带上郑重:“有一个海边城市,叫做奥塔里,那里很适合你。”
菲比有些恼了。
奥塔里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城市。那里的城镇以繁荣、多样化的伐木业为主,还有无数贸易港口,渔业、商行都繁盛,很吸引各地的人前来拜访。但不是菲比。
菲比开玩笑似的说:“如果我要挑选一个仇家少的地方去冒险,奥塔里可不是第一选择。吾友,你该不会是觉得那地方凯登的信徒多,能喝酒,同时临海,海鲜多才这样建议我的吧,或许我该提醒你一下,我不是来度假的?”
“不,不,当然不是。”布鲁托急忙解释,“你先听我说完,不要着急。”
菲比的指尖敲了敲桌面,发出一声含糊的音节:“嗯哼。”
布鲁托清了清嗓子,开始有条不紊地说着:“奥塔里身为一座古老的城市,当然拥有许多众所周知的传奇历史,这些你我都知道,菲比,可是任何地方,尤其是像奥塔里这样万众瞩目的地方,必定会拥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阴暗秘密。这难道不正适合你去探索,去冒险吗?而且你说你想要成为传奇冒险者,正好最近听说那里出了一支新的冒险小队,叫大什么什么团来着,好家伙,风头无两啊,就连名声传遍艾巴洛萨姆的玫瑰团,最近也没有他们那样受人讨论。”
菲比祖母绿的眼瞳轻轻转动了一下,眼睛亮得惊人。
布鲁托继续说着:“相传那支小队斩杀了一头绿龙,现在那头龙的头颅被作为装饰品,挂在当地的一个酒馆里。”
布鲁托也有些激动了,甚至隐隐有些羡慕,她也想要绿龙的头颅做装饰品。
“情况就是这样了,菲比,或许你真的可以去奥塔里见识一下。”
菲比慢慢地点点头:“唔,我必须承认,我对你所描述的奥塔里确实有了些兴趣,也很想见见那个冒险小队。斩杀绿龙,听起来是很不错的事情呢。”
布鲁托赞许地点头:“是吧,是吧。”
“好啦,我的朋友,”菲比站起身,指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两枚银币,在轻快地上下飞舞着,随后被抛起,接住,“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
说完,她转身,大踏步走出酒馆,黑色的短款披风在她身后随着她的动作起伏。
此时时间已经晚了,酒馆经历了最初的热闹,到吵闹,直到现在的安静,除了三两醉客还在角落里拉扯,吵嚷,四下几乎没什么声音。但酒馆里所有的灯都亮着,连成一片暖黄色,空气里弥漫着各色酒品混杂的香。布鲁托看着菲比离去的背影。这位阅历丰富的矮人心想,或许,新的传奇,真的就要开始了。
才入夜,夕阳西下,炽红的晚霞逐渐被黑紫色的夜幕取代,不知不觉中,弯月爬上树梢,静静的守望着。星星三两现身,稍显凌乱,风从海平线过来,带着与海水一般的湿与咸将水群推送上岸,一波接一波,拍打成浪,浪退回去又成为蓝色的水,将夜幕倒映成雾一样模糊而深刻的蓝。蓝色之下,有一点暖色的光坐落在距离大海不远处,那是奥塔里当地最受欢迎的建筑——乌鸦之桶。
乌鸦之桶作为深受农夫与商人欢迎的酿酒厂与酒馆,是一座两层石砌的建筑,建筑门上挂了一个标牌,牌上画着一群栖息漏水酒桶的醉酒乌鸦,门内是此时为数不多的三两人群。这个点,本应是万物歇息的这个时段,但深夜的乌鸦之桶却正是最热闹的时分。人群聚集成堆,欢笑的气氛渐渐弥散在整个酒馆,在暖色的灯光下像酿酒麦芽一样开始发酵。谈话的声音大了,笑声爽朗起伏,属于麦芽与啤酒的香气混和门窗外涌进来的潮湿海风,畅快又和乐,就连馆内墙壁上那只面目狰狞、气势十足的红色龙头也显得温馨。
只有玛吉洛,那只在吧台内来回走动,不时抓抓头发,嘴里嘟嘟囔囔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语的天狗仿佛听不见酒馆内逐渐热闹起来的喧哗声音,一心一意盯着桌上一堆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和奇怪材料,嘴里念念有词。
“喂老板—”一大杯麦芽酒被重重砸在玛吉洛的面前,杯内的酒液晃荡,几次险些滚出杯口,足见这位高声质问玛吉洛的人类男子心情有多么激动,他的声音甚至盖过了酒馆内乱糟糟的喧嚣,“听说乌鸦之桶有一个绿龙头,是一支冒险小队斩首绿龙后作为装饰挂在这个酒馆的,为此我专门赶来这里,但为什么现在只看见一个红龙脑袋?!”
天狗听见这位人类的嚷嚷,带着思维被打断的不悦抬头看了一眼。她身长、健壮,面部轮廓的剪影像刀具剪裁出的清晰,金黄的眼瞳犀利,爪子与喙都尖锐,红色修身的衣服让她看起来越发挺拔,盯着人的时候攻击性十足,令人感觉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普通的酒馆老板,而是一名危险的海盗。
人类被她看了一眼,有些害怕,但奇怪地,她只是拾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又低下头去捣鼓那些瓶瓶罐罐与奇怪材料。于是人类被她敷衍的态度激怒,可还不等他发出怒气来,酒馆内就有人回答了他的问题。
“嘿这位老兄,红龙比绿龙更加强大,见到红龙不是应该更加高兴?!”
反驳者是个有着六分酒意的大汉,声音粗狂,立马吸引了酒馆内众人的目光,人群中立刻有人皱起眉头,满脸不赞同地驳下:可绿龙头是绿龙头,红龙头是红龙头,慕名而来看绿龙头的人怎么会因为看见了红龙头而开心呢?”
这样的论调显然又有人不赞同,反驳的声音更大,这样一来二去,关于红绿龙头问题争论的关键点都几番变换,最终还是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中年男人煞有其事地为这次争辩做出总结:“其实冒险小队斩首的是提亚玛特,五色龙神的仆从,那龙头五颜六色,不断变化,之所以现在龙头是红的是因为龙脑袋的颜色定格在死前的颜色了。”
“…又或者是大宇宙团因为使用了他们的宇宙之力,于是改变了绿龙的基本法则,使它变成红色了。我认为主要是这两种说法。”
至于最开始提问的男人,早就听得头昏脑涨,一愣一愣的了。而那只本该参与到争论中的天狗,从始至终没有再抬头看过一眼,只专心致志做自己的事情。
她作为乌鸦之桶的老板对这样的场景实在是见怪不怪,自从自己当初心血来潮收购完这个绿龙头,关于大宇宙团斩杀绿龙的传说散布开来后,每天都会有一大批游客慕名前来,其中不乏有人对龙头颜色提出质问,随后就会引发酒馆内的争辩。今天因为时间尚早,酒馆里的客人还不算多,争辩不过二三十分钟就结束了,要是再过一会儿,等乌鸦之桶彻底热闹起来,再有人提出这样的质问,或许他们会就此辩上一两个小时也乐此不疲呢。
可那红龙头的来历到底是什么,游客从来没能争辩出结果来,只是随着这龙头的来历被传得越来越玄乎,越来越多的游客前来观赏,让酒馆的生意越来越火热爆满。至于真相,谁在乎呢?
至少现在一心想要完成这次新品调制的玛吉洛不在乎。她将一瓶鲜红色汁液倒入一个盛满透明液体的玻璃杯,两者迅速反应生成白色的烟雾。她将烟雾收集起来,等雾凝成水挂在杯壁,又加入几朵黄色的小花和嫩绿的叶子开始捣碎搅拌,最后收集汁液倒入玻璃酒杯之中,液体呈现澄澈透明的淡紫颜色。玛吉洛盯着这颜色,似乎有些紧张,捧起酒杯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五官立马扭曲起来。她放下杯子,抓抓头发,有些焦急地来回走动。过了一会儿,她从吧台下的柜子里翻出两小瓶液体,第一瓶向酒杯里滴了两滴,酒杯里液体颜色渐渐变深。她松了口气,凝神屏息又将第二瓶向酒杯里滴了两滴,这下子,酒杯里的液体全烧了起来,火焰窜出一英尺高!
“哎呀!”玛吉洛小小地惊叹了一声,声音有些尖锐,显示她分外失望的心情。
火焰最终熄灭,只留下酒杯里一点可怜兮兮的透明液体。正当玛吉洛思考着要不要重新再来一次的时候,,门铃随着来人开门的动作摇晃,传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显示乌鸦之桶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贝基平时很喜欢这样欢快轻松的铃声,但今天她实在是无心欣赏,只是一个人神情低落地走到吧台前,点了杯麦芽酒就坐下,什么话也没有说。
此时酒馆的人已经多起来了,喧嚣吵闹的声音充盈,欢乐融进灯光里,洒满整个乌鸦之桶,显得一个人孤零零喝酒的贝基越发落寞。
玛吉洛注意到她,特意过来向她打声招呼,又很遗憾地表示今天没有特质饮品。但贝基只是“嗯”了一声,作为礼貌的回应,情绪上依然焉乎乎的,提不起精神。
玛吉洛感到有些奇怪,但她想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时刻保持充沛的活力,因此没有在意贝基的反常,只是闲聊式地问她:“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呢?平时和你一起的那个蓝蓝的大家伙呢?”
玛吉洛歪着脑袋看向贝基。虽然她并不是真的很想知道那个蓝蓝的大家伙的去向,但她想向贝基表示她想与对方交流的意愿。可是她没有想到,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贝基的神情竟然更难过了,眼睛湿润得像是要哭出来。
“噢…”作为过去漂泊海上的海盗,如今的酒馆老板,经历与见识都丰富的玛吉洛立马明白发生在贝基身上的事情,她在心里悄悄地叹息一声,不再往下说了,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眼神转了几圈,还是决定再次尝试制造饮料。
贝基没回话,静静地坐在吧台上看酒馆里热闹的情景。不久前,她曾带着阿兰卡与自己的队友也在这里一起喝过酒,也是这热闹的一部分。
或许是贝基的神情太过悲伤,本来打算任由贝基沉浸自我情绪的玛吉洛在悄悄看她两眼后竟然觉得有些难过。阅历积累到玛吉洛这种层次的人大多明白,这样的事情是难以避免的,贝基作为冒险者,遭遇这种情况的概率更大,但时间会带走她的悲伤,让她慢慢从失去的痛苦中抽离。
“可是…可是—”玛吉洛放下了手中鲜红色的液体。或许是因为贝基是这镇上难得主动喝她调制的秘制饮品的人,是主动为她试药的助手,又或许是因为她现在对于眼前的作品实在没什么灵感,以至于眼下有些无所事事,鬼使神差地,玛吉洛在心里说出一连串的“可是”之后,打算对面前这位悲伤的年轻冒险者进行一些小小的开导。
“嘿这位喝闷酒的小家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令你感到这样沮丧呢?”玛吉洛为贝基续上麦芽酒,借此再次开口询问。贝基没有想到玛吉洛在沉静一会儿后竟然会继续这场交谈,一时间有些讶异,但玛吉洛是她可以信任的朋友,(毕竟她能做出很多稀奇古怪但又好喝的饮料!)因此在稍作挣扎,做足心理准备之后她还是将事情和盘托出。
“我理解她的做法,也很支持她,更为她终于完成意愿而高兴,”贝基的脸上终于带上一丝笑意,但这笑意很快又被难过淹没,“我只是一想到我们相伴冒险那么久,现在她突然就消失了,我,我就忍不住难过。明明最初开导对方离开的人还是我呢……”
听完贝基陈述的玛吉洛有些意外。那个蓝蓝的大家伙在一次冒险之后理解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后,选择回归法莱斯玛的怀抱进行轮回,这对大家伙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对于像贝基这样重感情的人来说与朋友分别总归是难以承受的。玛吉洛稍作思索,拿起刚刚制作失败,最后只剩下一点透明液体的饮品对贝基说:“你看,这是一次调制失败后的饮品。”
贝基看着那透明的液体,有些不明所以。玛吉洛继续说道:“我并不会轻易扔掉我的失败品,因为很多时候我调制成功的饮品都是从失败品转化过来的。”
贝基一下子瞪大了眼,显然是对这一事情感到分外惊讶。玛吉洛倒是笑起来,小爪子挠了挠头:“很惊讶吗?这也是我大天狗玛吉洛独门的秘方之一。所以你看,虽然你和你的朋友分别,经历了一件坏事,就像我调制出了一杯失败品,但说不定哪天你会因为拥有了这样的经历而遇见好事呢?就像我用失败品调制出了成功美味的饮品!”
贝基被玛吉洛的话饶得晕晕乎乎的,但听完还是笑起来,在心底感谢玛吉洛对她的安慰。
玛吉洛接着说:“许多令人难过的经历就像一杯杯失败品,五颜六色各种滋味参杂在一起,再加上一些美好经历作为美味调剂,最后得出的作品或许别有一番风味呢?何况,你的生命这样长久,如果将来有缘遇到大家伙的转世,那么你和他之间分别的这段经历,在那个时候也能算是一种酸酸甜甜的调味品吧?”
玛吉洛咂咂嘴,像是在回味:“就像浆果榨出来的汁,酸酸甜甜的。”
贝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也随之掉落:“所以,即使一件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未来这件不好的事也可能带来好事,对吗?”
玛吉洛点点头。
“就像那头因为处理不当变成红色的绿龙一样吗?”贝基的目光落在悬挂墙壁的红色龙头上。虽然绿龙变成了红色,却因此给乌鸦之桶带来了更加火热的谈论与越发神秘的名声。
玛吉洛顺着贝基的目光看过去:“难道它不是因为害羞才变红的吗?”
贝基愣住,与玛吉洛对上目光,后者向她眨了眨眼。贝基笑起来,抬手擦了下眼泪,也点点头:“对,就是害羞的绿龙。”
玛吉洛跟着笑笑,看见贝基这样终于完全放松的状态,她自己也觉得愉快,正好时针在这个时候走到十点,鸟鸦之桶迎来一天之中最为火热的时刻,人群嬉闹的声音几乎掀翻屋顶。
玛吉洛扫视四周,忽然觉得脑海中闪过一线灵感,像火光一样美丽。
“嘿,小家伙!”玛吉洛金黄的瞳孔闪着兴奋的光,“今日玛吉洛秘制饮品,你要来尝尝吗?”
贝基刚喝完一口麦酒,嘴边沾着一圈白色的泡沫,举起酒杯欢呼:“好呀!我已经迫不及待啦!”
“对了,今天的秘制饮料也是和往常一样免费的吗?”
“当然。”
——END——